聞吳鳳祠堂告成有感 作者：小松孤松

簡評 原住民出草殺人，不也是一種先入為主的醜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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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吳鳳祠堂告成有感

作者：小松孤松

2014 戰爭與災異/戰爭

關隘¹重重鎮荒服，尚患鯨蕃脫羈束²。出草乘閒馘無辜³，職守臨民足漸恧⁴。會有魚函⁵自諸羅，親朋手署墨似鴨。對我徵詩歌吳鳳⁶，感慨攢⁷胸發歎嗟。聞說阿里廿四社⁸，當時漠漠妖氛鎖。例向通事⁹索人頭，爭奈榛榛狉狉¹⁰者。吳鳳稟贊素豪雄，矢¹¹令惡習掃除空。因襲入根¹²豈易拔，多方誨諭¹³遂無功。結約依違三閱歲¹⁴，及期山蕃逼以勢。到底撤驅所棄捐¹⁵，男兒焉請再遷滯¹⁶。懇敕¹⁷妻兒露衷情，言言痛切出赤誠。身後貽¹⁸謀復何慮，服冕堂堂按轡行¹⁹。山蕃嘯聚如梟獍²⁰，要之野外膏毒刃。頸血倒濺偃亂莎²¹，腥氣橫吹顫蓬鬢。二尺鋒尖貫髑髏²²，頭目顧聘爛雙眸²³。歡呼相和震林木，快走嚮家不暫休。詎²⁴圖陰霾籠尺咫，白日濛濛踵難企²⁵。狂飆捲樹欲飄騰，天怒方激雷電起。蹴雲四蹄萬仞超²⁶，竹鞭舉處長嘶驕。御馬者誰是吳鳳，眼光炯炯閃層霄。眾蕃仰視肌生栗²⁷，軀體宛如被桎梏²⁸。倉皇奔竄心猶驚，遐邇²⁹言傳盡畏伏。疫癘³⁰東西又蔓延，旦夕孰保性命圣。災殃做虐信堪悚，浹旬無由解倒懸³¹。鳩首胥謀³²冀幸免，祇應改過而遷善。埋石立誓謝罪尤，兢兢戒禁丹陵³³犯。從是民蕃杜釁端，絕無葛藤累衙官。殺身成仁³⁴若斯罕，一人殞命³⁵萬家安。諸羅黎元³⁶憶遺德，迨今綿綿猶血食³⁷。楊亭太守新祠宇，合同燕然貞石勒³⁸。通事位卑責還輕，革俗矯風奚必當。毅敢獨任效其職，俠骨稜稜³⁹千古香。君不聞，感而遂通素真理，天下至神能與此。

【題解】

本詩為雜言古詩，載於《臺灣日日新報》1912年6月24日。此詩旨在歌頌吳鳳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在臺灣歷史上，確實有吳鳳一人，連橫《臺灣通史》曾明確記載吳鳳事蹟，嘉義更有「吳鳳祠」的存在。然而，真正使吳鳳成為家喻戶曉的大英雄，實要歸功於日人的推波助瀾。日治時期，日人為積極治理原住民，因而塑造「吳鳳神話」。大正元年（1912）有後藤新平〈阿里山蕃通事吳元輝碑〉、中田直久〈殺身成仁通事吳鳳〉，此後日人興建吳鳳廟，並將吳鳳故事編入小學教科書，藉由表彰「吳鳳精神」，革除原住民出草殺人之習，進行積極的統治策略。此詩在這樣的背景下寫成，內容所述與後藤新平〈阿里山蕃通事吳元輝碑〉，幾乎如出一轍。全詩詳細敘述吳鳳殺身成仁的經過，身為通事的吳鳳，不願獻人頭給 原住民，無奈之下，選擇犧牲自我讓原住民出草殺害。吳鳳死後英魂顯靈，瘟疫四起，原住民懼而祭之，並立誓往後不再出草，從此再無原住民殺人之事。歷史中的吳鳳當然不是犧牲小我的偉人，但藉由此詩觀察日人的吳鳳神話及其背後意涵，實有一定程度的文化意義，值得重視。

【作者】

小松孤松

【注釋】

1. 關隘：隘，音ㄞˋ。邊界上的要塞隘口。
2. 尚患鯨蕃脫羈束：鯨蕃，原住民。羈束，約束。此句意指還擔心原住民不受約束。
3. 出草乘閒馘無辜：出草，舊日臺灣原住民埋伏於草叢中，捕殺入侵者或獵取他族的人頭，再將人頭去皮肉，置於髑髏架上，稱為「出草」。此一行為象徵自衛、勇敢，並具有宗教意義。馘，音ㄍㄨㄛˊ，古代戰爭時割取敵人左耳以獻功，此處借指人頭。此句意指原住民在空閒時出草獵人頭，但被殺害的人多麼無辜。
4. 恧：音ㄋㄩˋ，慚愧。
5. 魚函：代指書信。
6. 吳鳳：字元輝，清平和（今福建省平和縣）人。幼隨父母入臺，性沉靜，喜讀書，富思想，有器識。乾隆年間，曾任阿里山通事。據《臺灣通史》記載：吳鳳因不願獻人而遭到原住民殺害，又巧設紙人讓原住民以為吳鳳鬼魂作祟，因而敬之為神不再殺人。及至日治時期，日人改編「吳鳳神話」，神話中吳鳳本受到原住民尊敬，但吳鳳為了改變原住民出草殺人的惡習，不惜犧牲自己生命，成功革除原住民的出草舊俗。
7. 攢：音ㄘㄨㄢˊ，積聚。
8. 阿里廿四社：指阿里山二十四社原住民。。
9. 通事：語言翻譯者。
10. 榛榛狉狉：榛榛，音ㄓㄣ，草木叢生雜蕪的樣子。狉狉，音ㄆㄧ，群獸走動、奔馳的樣子。此處借以形容尚未教化的原住民。
11. 矢：音ㄕˇ，發誓。
12. 因襲入根：此指原住民出草殺人的舊俗由來已久，深入根本難以拔除。
13. 誨諭：勸導、曉諭。
14. 結約依違三閱歲：依違，順從或違背，此指順從。三閱歲，經過三年。此句意指吳鳳與原住民約定不出草殺人，原住民依從約定，至今已三年。
15. 棄捐：婉言死。
16. 遷滯：拖延。
17. 敕，音ㄔˋ，告誡。
18. 貽，音ㄧˊ，遺留。
19. 服冕堂堂按轡行：服冕，穿上正式衣冠。按轡，轡，音ㄆㄟˋ。控制牛、馬的韁繩。扣緊馬韁，緩緩騎馬慢行。此句意指吳鳳穿戴正式衣冠，神情莊重地騎馬慢行。
20. 梟獍：梟，食母的惡鳥。獍，音ㄐㄧㄥˋ，食父的惡獸。梟獍比喻不孝的人或凶狠忘恩的人。
21. 偃亂莎：偃，音ㄧㄢˇ，仰臥。莎，音ㄙㄨㄛ，莎草。倒臥在亂草中。
22. 髑髏：音ㄉㄨˊ　ㄌㄡˊ，死人的頭骨。
23. 頭目顧聘爛雙眸：頭目，首領。爛雙眸，雙眼發亮。此句意指頭目看見出草成功，雙眼發亮，十分高興。
24. 詎：音ㄐㄩˋ，豈、何。
25. 白日濛濛踵難企：濛濛，迷茫不清的樣子。企，踮著腳尖，把腳後跟提起來。此句意指白日天色迷濛，難以行走。
26. 蹴雲四蹄萬仞超：蹴，音ㄘㄨˋ，踏踩。萬仞，形容山勢很高。此句意指吳鳳的英魂現身，騎著馬踏過白雲、越過高山。
27. 栗：畏懼。通「慄」。
28. 桎梏：音ㄓˋ　ㄍㄨˋ，束縛。
29. 遐邇：遠近。
30. 疫癘：瘟疫。
31. 浹旬無由解倒懸：浹旬，十日，這裡用以比喻短時間。倒懸，縛住人的雙足並將之倒掛，使臉部朝下。比喻處境極為艱苦。此句表示短時間內發生這麼多無法解釋的災禍。
32. 鳩首胥謀：聚集各社頭目共同商議。
33. 丹陵：地名。傳說為堯的誕生地。
34. 殺身成仁：為正義犧牲生命。
35. 殞命：殞，音ㄩㄣˇ。喪失生命。
36. 諸羅黎元：嘉義百姓。
37. 迨今綿綿猶血食：迨，音ㄉㄞˋ，及。血食，鬼神享受牲牢的祭祀。此句承前意，意指若非吳鳳犧牲小我，至今原住民仍會連續不斷地出草殺人，拿人頭祭祀。
38. 合同燕然貞石勒：東漢竇憲破北單于，登燕然山，刻石記功，使班固作銘文。此句意指吳鳳自我犧牲一事，其功亦足以刻石記功，永垂不朽。
39. 稜稜：音ㄌㄥˊ　ㄌㄥˊ，威嚴不阿。

【延伸閱讀】

1. 劉家謀〈海音詩〉一百首之九六，《全臺詩》第伍冊。
2. 趙元安〈懷安番通事吳鳳君〉，《全臺詩》第拾參冊。
3. 黃守謙〈阿里山神木〉，《全臺詩》第貳拾冊。

（余育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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