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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7日 星期五
《小說》一步之遙 58
憶亡夫
身為未亡人,我該怎稱呼那選擇過世的先生?也沒離婚,不算前夫吧?恨意、難過、被拋棄的感覺、糾結、喘不過氣來,種種的掙扎,無從講起。在當時,我一直以為老公是開玩笑的,明明他是我的小太陽。他讀著愛與光,他看《與神對話》,他有整櫃的賽斯資料,我難以理解他常講的《一的法則》是什麼?在我看來,所謂的太一或是上帝,直接給我錢比較快。翻開他的日記,他似乎,對於唐的殉道有某種嚮往,在他理解就算他以斷然下車的方式離開地球實相也不會下地獄後,他有種釋然。我自已也自身難保,也許,某種程度上我們二個人都是同病相憐,誰也救不了誰,我承受不了他的心靈災難,儘管在他看來,他不覺得他病得比我輕,他吼叫著他也很累,雖然,在我看來,我總覺得他沒有走出去。在他心目中,他覺得我是怎看待他的呢?
「妳老是覺得我不夠努力。」他說。
「我沒有這樣想。」我想。
儘管我極力否認,但他始終不相信,要到後來很久以後,我才能放下自我罪惡感,真的不是我的錯,是他,早在青少年時期,他就覺得活著很累,他不該存在這世上,但他於手稿中寫明,這些話不能跟任何人講。因為長輩會以自責的方式讓他更難堪,他也無法跟外人說,怕難以理解。更糟的是,當他找諮商時,他小心翼翼地不流露或刻意坦誠他的計畫,他太清楚了,只要說出來就會被當一回事,要簽類似什麼防治保證書。儘管,心理師煞有其事,說出百般這種理由或慣例。但他還是在心底嘲笑著,誰理你?更多的規定不過是你要明哲保身的自我保護,你只是假裝看來很在乎,但怕出事連累到你罷了,不是嗎?那怕是很冷靜客觀的聽完,卻給人一種冷漠的感覺。
「你覺得這是冷漠?」他在網頁中模擬他可能遇到的回應。
「人家他們只是關心你。」我忍不住在心中這種回答他,但他看不到了,或許,現在,他就在我的身旁,我們不再需要以大吵大鬧的方式來溝通,心電感應就可以了。話語一出,應該說腦海中的想法一出來,我突然想到先生他是有病識感的,但他卻又有著自已難以跳脫的鑽牛角尖,這跟他文學系的多愁善感不知是否有關?抑或是他選擇了所謂「悲愴是比較靈性」的焦點?就他自已寫下的草稿紀錄來看。
他一直在跟自已的憂鬱黑犬奮鬥著。
奮鬥著。
像個人,像個男人,你還可以做得更好,你沒有做到最好,你有做到最好你就不會這樣子了。
我會阻止他再對我說下去,彷彿我是他唯一的、僅存的、最後的傾聽對象。也許一方面我也怕,但殊不知真的造就了我最怕局面,好像我有種即視感,這已經發生過,又再一次輪迴。他是自私的,留下我,去處理這一堆爛攤子,我心中更恨的是,他怎麼敢?
他怎麼能?
他曾說過,他羨慕我能流淚,他想哭卻無淚可流。但他又厭煩我的哭泣,就像他極力阻止自已到麻木的境界一樣,到頭來,他成為了他當初最討厭的人。他說他沒有他想像中的溫柔與有耐心,這是讓他最驚訝的點,也許,早已覺察,卻不願承認。
我罵他,時至今日,我仍認為他不管我的死活。走到今天這一步,天人永隔。他怎捨得?
縱然,醫生說他生病了,但我卻不想體諒或假裝原諒,此時此刻,我還想沉浸在悲痛與慎恨中,諒解我吧!暫時,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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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曾了解到 無條件的愛
才是至高無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