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少年已老》111.11.4 胡愛晏

 《玫瑰少年已老》111.11.4 胡愛晏

一直以來，始終不能理解，女性為何如何擔心害怕？對男性抱著「恐懼、他們可能會傷害我的」想像？甚至會用「她們想太多」、「妳以為妳很美？很跩嗎？想得美呀！」、「是妳對這世界沒有從內心建立安全感，還怪這社會？那為什麼其他人就不會？」、「妳還要演受害者多久？夠了嗎？不膩嗎？」「妳是不是太晚回家？」等潛台詞在心中吐槽著。直到我的角色弧線(arc and transformation)，加害者與受害者集體歸位，「編、導、演、觀、評」五位一體時，我才恍然大悟，就像最新一季的陰間路裡前救世軍頭目尼根一樣，他從當初迫害者的身份，完整體驗了被迫害的心情與感覺時。剎那間，彷如電影食神歸位，封神演義中張掛封神榜，立命封神。某個部分的我淚如雨下。

     

原來是那種感覺？原來如此。那些不舒服的感覺原來是真真切切的，只是因為我們沒有經歷過當事人的，或(令人憤怒的)以自已的經驗(男性說教，Mansplaining)罩蓋在他人身上，喋喋不休地說著「啊！這我也走過啦！這沒什麼啦！」的品頭論足(幹！每次都會翻白眼覺得為什麼到任何一個團體，總會有人不斷在講他的事，不批評、不分析、不建議之外，是否可以多加一條不要沒經過同意就不停覆述自已的經驗談？我們不是在說感想嗎？不是在講古吧？)或以看似鼓勵卻暗含著靈性傲慢地(但你可以直覺地感受到那不純粹的意圖、令人發自內心作噁的雄性色慾投射)誇讚著的言語卻意淫著而不自知，甚而沾沾自喜。

     打滾身心靈圈子數十年，從玫瑰少年已長成該不惑到知天命的中老年階段，身心圈的各大山頭，名師或獨霸一方的各平台、各領域要角，多半略有所聞或涉獵。那種講著「我可以感受到對方性幻想」的女導師，我曾經是覺得天方夜譚或不屑地反諷，「最好是啦！是妳的投射還是壓抑的慾望？是妳的幻想還是真的讀到相同的頻率？」一直要自已親身遇到，我才痛苦地承認，原來妳沒有誇大，那是真的。(除去這世間是幻相，外在沒有別人，他媽的小靈魂大太陽，該死的感恩一切不談)真的是這樣呀！甚至還會自責，我又沒開啟阿西卡紀錄體，也沒有七個脈輪全開，更沒有開完所有內在感官像賽斯資料說的，或是佛教的神通，或是newage的超能力或通

靈或心電感應等。說不定是我想太多，我這個憂鬱文青(對！強化的標籤，獵人般的制約與誓約，我看到了)的去他媽的童年陰影或災難式的自我厭惡的鏡射。一袋米究竟能扛幾樓(出自火影忍者，日語《感受痛苦吧！》的空耳諧音)？老人們不懂年輕人的動漫迷因，也難以理解(或許是我們先預設了他們一定難以理解)青年人到底在厭世什麼？(我吃的鹽比你們多，吃的苦比你們多。Ps不會洗腎嗎？)   

     

到底在苦什麼？這到底有什麼好痛的？妳明明就很舒適還裝成表情很痛苦？騙誰？

好像真的要完整經歷所有角色才能真正完形體驗，要不然，永遠都是猜想與臆測「別裝了，妳一定也想要，妳很爽吧！」、「反正妳們就是欠什麼的」諸如此類。但內心又一方面悲嘆著，非如此二元對立不可嗎？非得演完所有劇本與要角才能下台嗎？難以言盡的各個世代，我們究竟還要殘殺與互犯，權鬥與撕扯，支配與玩弄的戲碼多久？多少次？那些有意無意，有說出口沒說出口的質疑或挖苦:女性怎麼這容易不舒服？如此脆弱？如此易傷？這麼擔憂走夜路？時時刻刻提防著被侵辱？那有那麼多的性騷事件？也太誇張了？太浮誇了？太敏感了？太愛演自已是受害者劇本了？

身為一個站在台中第一廣場會被外籍移工誤認同鄉，站在台南火車站被菲律賓人熱情打招呼寒喧的中年人，按理說就外形而論，可能是一靠近女性就會被覺得有壓迫感或拉起警誡線的類型。也許還會暗自自憐，我又不是八加九或長得孔武有力、六塊肌的那種高大壯碩者。可是我萬萬想不到，當打扮較為中性，當文組青年(已步入白髮)帶著陰柔特質就會被劃分為偽娘或變裝癖之類？甚至可以未經允許或詢問，就刻意或不經意地用手指輕

摸你的手臂，或隨意地撫摸著你身體的部分，我感受到強烈的反感與不舒適，第一時間是呆若木雞的僵住，又為自已的委屈與憤怒，想要反擊又覺得該檢討自已，想要以大愛冥想又覺得自欺欺人。那一瞬間感到對方是飢不擇食呢？或是以一種不自察的傲慢，動物園般地獵賞著奇珍異獸還假裝鼓勵更扮得令他激賞或滿足的形象，或像《美國心玫瑰情》裡一樣，壓抑著他自已的同性戀傾向，轉成一種高高在上的寬容與稱賞，卻怎也藏不住淫慾的暗潮。你真的能心電感應到，但通常頭腦或心智會陷入自責或自疑或慣性自我檢討起那裡有限制性信念？一定是我不好，一定是我不對？

    像極了被強暴的人還要替強暴者解釋可能他的童年背景呀！或是他以前也被如此對待呀！啊！原來被騷擾是這種感覺呀！那比這些更深、更激烈的情況，當事人該有多痛苦呀！我終於能稍稍、些些、微微地貼近，不敢說理解(或許本質上沒有人能真正理解)但是是逼近近似值地體會到，那種不舒服、那種被侵犯界線、那種啞口無言、那種想反抗又礙於他人權威或社會形象，難怪會有房思琪、難怪會仇男、難怪會覺得不安全與敵意，難怪！願七萬五千年來，不管是異性與異性，同性之間，異同之間，性與權力的爭鬥，終將在這個世代劃下終點。彼此理解，彼此互相尊重，沒有人，活該是被當成洩慾的對象或容器，無論任何理由，無論任何角色，無論任何情況。會有那麼一天，而這一天已存在這個當下，我們不再傷害彼此，甚至，甚至，不會覺得「我沒有在傷害你，是你自已太高敏」。甚至「我沒有覺得在侵犯你，我就可以，你覺得有，那是你的事」。